作者 | 赵之齐
编辑 | 胡敏
2025岁终的算力范畴，如火如荼：存储价格翻倍攀升，安世半导体风波余波未平；多家国产芯片公司密集冲击IPO，一纸文书给很多新建的数据中间带来“H20禁令”。
外部情况推动国产算力过程加快，内部的自强意志与之交错，国产算力看似迎来最好的窗口期，实则面对一场关键考验——
这波澎湃而来的家当“流量”，它能接住吗？
见证过国产算力几回海潮的他，如今对于生态、供给链等落地的艰辛，已深有领会。
对于今朝国产算力来说，最难的一关不在实验室里。中科可控董事长聂华说道，实验室里电阻电流、计算主板等产品做到100%国产化并不难，真正的挑衅，在实验室之外：
若何让供给链稳定？若何攻破生态壁垒？若何做到完美的工业设计？这些归根结底是一个命题——若何让国产算力真正跑起来？
当这些问题的谜底很多还逗留在纸面上时，聂华和他的团队，已是少数把实验室成果推向家当的摸索者之一。
聂华从业二十多年，本来立志在中科院研究所做研究，却“误打误撞”进入家当界，从介入国内高机能计算机研制开端，走上了一条更艰苦的门路——投身国产C86产品生态的家当化过程。
会见那天，北京的秋天已是一片金黄。方才获得“王选奖”的聂华，穿戴蓝白条衬衫和深蓝色西装外套，坐在房间中心的沙发上。他措辞时，眼光常会注目着提问者，镜片后的眼神沉着、谦虚。比起“总裁”，他更像一名科学家，或者工程师。
先选成熟的技巧路线，先享受生态成果
以前二十年，是国产算力觉悟的年代。
觉悟也意味着纷乱、未知，在当时，聂华面对的第一道难题是：从浩瀚技巧路线里，选定一条逝世守的路线。
2016年前后，国产办事器芯片在全球市场份额小到可以忽视不计，国际出口管束的暗潮逐渐涌向家当；国内信创仍在试点阶段，由阿里提议的去IOE（IBM主机、Oracle数据库、EMC存储）正伸展至金融行业。高涨、龙芯、申威等多条路线的家当化仍在酝酿，直到“神威・太湖之光”超等计算机采取申威的处理器，才让国产CPU真正活着界上崭露头角。
那时，国产CPU创业者们心中都憋着一股任务：
坐上桌，占据一席之地。
2017年，中科可控就在如许的背景下成立，技巧出身的聂华作为董事长，起先的关键义务之一，是带领可控冲破高端整机的核心技巧。
目眩纷乱，可控起先也测验测验了多种路线，但在这之中，聂华逐渐感触感染到：想要快速切入当时的国产市场，必须要有异常凸起的一点：要么是有性价比，要么是用起来便利。
在产品范围化还遥遥无期的年代，谈性价比显然太早，于是谜底逐渐晴明：与主流生态x86计算指令雷同的国内自研体系C86，天然成为首选。
但，选定这条路后，周边质疑声四起：
那个年代的硬伤是，一提到国产、信创，大年夜家会一股脑想把一切国外事物剥分开。自立指令集或削减依附外国标准的体系，成为看似更“完美”的选择。
而基于x86架构自立研发出的兼容体系C86，则常被认为是“换壳的x86”。有些人，甚至因为C86可以装Windows体系，就直接把它定义为国产“假替代”。
应用这款显卡的用户，假如强行安装Windows，就只能应用640×480的低分辨率的“象征性显示”。用起来很不便利，很多用户就会放弃安装。
聂华认为有些无奈，笑评那是不得不“自废武功”以做出的生计让步。
如今回头看，他依然认为，保持C86生态的兼容落地，是当时做过最有意义的工作。
C86和x86在计算指令上雷同，最明显的好处是“可以直接享受汗青上生态分工带来的成果”，直接对接Windows、Office等。
在聂华看来，装上Windows后，上层SQL Server、Oracle、国产数据库等安装，就不消太担心了。并且，即使不专门特别优化，这些软件也已经能跑出接近知足的机能。
在那个国产算力尚未完全跑通的年代，C86几乎是以“高铁模式”破局——引入国外先辈成果，快速迭代，与国际程度持平。
成长到第八个岁首，如今，中科可控更偏向于退居幕后，作为“强链补链”的角色。
但那是中国科研体系激烈重构的年代。研究所起先照样“一个团队、两块牌子”，既是企业、又是事业。后来，所长李国杰开端推动企业和事业剥离，很多人来到了选择的十字路口。
但成长至今，也开端面对难堪与被动：这种“在兼容中成长”的模式，也意味着一旦上游生态产生变更，国产体系将产生震动。
聂华不雅察到，最新版的Windows和C86已逐渐有些离开，跟着Windows底层体系接口快速演进，兼容适配的成本赓续上升，若要保持应用指令集的深度兼容，价值不小。
他已经在推敲，将来从“绝对兼容”转向“相对适配”，只在应用层上保持兼容性。
但C86的优势不止于计算指令，它与x86的核心差别在于：内部构建了自力的安然处理器。
这在当时并非显性卖点——在国产技巧成长还未坐上牌桌的那个年代，安然，远不是大年夜众最关怀的话题。
“开放”意味着“不安然”？
有一年，聂华在网安中间作申报时，方滨兴院士提过一句：“我们的输入法也可能影响到安然。”
那句话像一枚钉子，扎进贰心里。
后来，在另一个大年夜会上，聂华重提类似不雅点，现场一片哗然。不雅众朴实的不解是：这不过是老庶平易近用的输入法，怎么可能会有安然问题？输入法也要谈安然，那大年夜家今后怎么用电脑？
在人们还沉浸在外来技巧带来便利与赞叹的年代里，强调安然，似乎是一件“唱反调”的工作。但对此已有断定的聂华，仍然保持着手摸索。
介入过国产高机能计算机研发的他，起先想复刻当时的“垂直整合”模式，这种理论上最安然的模式——
计算机行业默认的分工模式是：硬件、操作体系、数据库等都分给不合的人做，软件层也基于当时的操作体系进行开辟。
看似和和美美，但一旦出现技巧对抗，或有“链主”角色主导对抗时，这种分工就会被打破。
有见及此，大年夜家摸索高机能计算机时，便出现了一种“垂直整合”的情势：做硬件的人，同时也懂软件，在交叉融合下打破原有技巧界线。
然而，傍边科可控开端预备着手摸索时，难题接踵而来：
并且，根据某一体系优化的应用，一旦市场转移，就要移植到新的硬件或体系上，面对从零开端的反复工作量。
这笔账怎么都算不下来。
各种推敲下，聂华带领中科可控选择了生态开放这条路——让各类厂商都能基于C86路线开辟验证，由此，削减反复的底层开辟。
然而，随后潮流般涌来的声音就是：你怎么证实你是真的安然？
一方面，当时市场认为，越封闭的体系相对加倍安然，因为开放意味着多样化、不那么受控——这一担心与技巧市场经久以来面对的开源与闭源之争千篇一律。
另一方面，C86固然是在x86上发展起来的，但毕竟照样年青的架构，马脚不那么清楚明白，难以建立用户信赖。
聂华要面对的，是人们认知的惯性。
但如今回想起来，他当时没有特别去对外“自证”，只是持续保持开放这条路线。
此后，跟着国产算力高速成长，难以打破的生态壁垒与昂扬的异构迁徙成本，成了横亘在所有人面前的新难题。
到这时，行业才真正意识到：安然的本质，不是封闭，而是可控。
“必定方法先于别人半步到一步，先做机能最好、最稳定的产品；但做完后，要敢于把这些所谓的产品设计开放出去，支撑更大年夜的生态”，聂华说。
回头看，他又一次选对了路。
“一群亚健康聚在一路，肯定不健康”
起首，是在人力上实现的艰苦：垂直整合请求研发者既要熟悉体系构造优化的软件编写，也要熟悉底层硬件情况，对人才请求高，增长的工作量也不容小觑。
聂华至今仍记得，当实其实在触碰着C86处理器时，冰冷的金属质感传递到指尖，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声音：
怎么真正让这枚C86处理器，在家当里发挥它应有的感化？
那时的国产CPU整机，多逗留在实验室或当局、科研等封闭试点场景：难量产，更难被用起来。
大年夜家都在喊信创替代，但大年夜企业没有把营业押注在国产整机上的风险容错空间，中小企业则没钱、也没场景去搭载国产CPU整机。
“一群亚健康聚在一路，肯定不健康”。
没人真心做C86产品推广时，果断信赖这条路线的聂华团队冲在了第一线。
他带队打了好几场硬仗：
实验室不敷，那就本身建——当时国内几乎没有可以做CPU长周期靠得住性测试的实验室，他带领团队组建高程度实验室，测试芯片在各类场合下的稳定性；制订功能比较体系，与当下最好的产品比较验证。
临盆线不精，那就全主动化——当时国内设计才能晋升很快，但制造与验证链条的支撑远远滞后，他带领团队引进全主动的临盆线，来进步加工精细度。
工业设计不可，那就补上这门课——当时很多整机，在外不雅工艺、构造合理性、散热构造上等各方面都落后于国外产品，这也是可控看重的范畴。
后来，中科可控获得了CNAS实验室承认证书；智能化临盆线设备主动化率已达95%，主动数据采集率和在线检测率达100%；本年，旗下的高端工作站产品还获得了德国红点奖。
但聂华回看时，在所有做过的事里，花费最多精力的照样供给链。
他记得邬江兴院士在会议上说过一句话：
当时国产CPU路线已百花齐放：高涨经由x86、SPARC等指令集摸索，最终选择ARM架构，华为鲲鹏也基于ARM V8架构；海光与AMD杀青技巧授权协定，获得x86架构授权；龙芯、申威则进行自立指令集研发，后起的RISC-V阵营也预备萌芽。
“对于做企业的，你不消说自立靠得住配套率是95%照样99%，只要有1%的供给链断链，你就交不了成型的产品。”
哪怕是电源模块或电扇芯片如许的小部件，一旦上游停供，整机项目就可能延期甚至报废。是以，从上游结合实验室，到全程的质量监控，再到构建完美的发卖体系——每一环都要在不肯定的情况中稳下来。
这个过程并不好做，要和上游的芯片、存储、板卡厂一路，合营验证每项参数。“敢大年夜胆采取国产化就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，不然则付出勇气，还有大年夜量供给链治理方面的工作”，聂华欲望做到的，是赞助上游厂商，一路解决国产产品功能、靠得住性、机能、供给链等问题，让国产C86生态链条更稳定。
尽管知道这种“卖菜刀等于杀人”的逻辑并不合理，但本着成长自立可控信念的团队，也害怕被定义为“不敷国产”。面对这类责备，团队当时不得不选用一款无Windows驱动的显卡：
一向到2019年，家当内某个尚未进入市场的国产芯片被美国列入实体清单，给行业敲响了警钟：这份本来限制于军事范畴的清单，正在向家当延长。
“一觉悟来发清楚明了苹果落地？倒没有这个感到，做了些实其实在的工作，才走到今天。”
聂华轻轻说出这句话时，逝世后窗外是满树金黄，是秋天，收成的季候。就像如今已经在数十个行业体系中稳定运行的中科可控整机，它也走入了收成的季候。
余韵：仍有科研梦的企业家
CPU企业很多专注于架构和指令集、保住本身的一亩三分地，整机厂商则存眷机能指标和成本控制。没有同一标准，没有验证体系，没有一个角色有足够的动力，从供给链视角把各环节粘起来。大年夜家不看好国产家当链的聚合，行业也传播着如许一句话：
“你义无反顾地去到了企业。”
“你选对了偏向。”
“你没有去做科研，但获得了事业的成功和股权的鼓励。”
聂华如今经常听到方圆如许的赞美，似乎他的生命路程是某个充斥命定感的决定计划的产品。
但往往听到这些，贰心坎都邑响起一个声音：那是你们的视角。
方才卒业的他，其实欲望成为科学家。
本籍山东的他，似乎骨子里也寻求一种稳定、扎实的生活。他在卒业后去到中科院研究所，拥有事业编，本认为生活就会如斯过下去。
聂华本想持续作为一名科学家，可到本身选择时，名额已满。就如许，命运的风轻轻一推，他从实验室走进了企业。
当科学家和当工程师，大年夜有不合：科学家寻求的是立异，但工程师须要更沉稳地面向应用，踏扎实实做工程，远非标新立异。
“做家当，可能领先半步就够了”，这是技巧出身的聂华，在家当里凝练出来的体悟。技巧领先太多，没人敢用；产品推太快，生态跟不上。多走半步，是领头者；多走一步，就可能成为孤岛。
回看一路上每个路线选择的节点，中科可控都做出了对的决定计划，但聂华始终很谦虚，认为背后的推手是时代、而非本身：
“当时我们很小，选对了路对家当的影响并不大年夜。今天和以前不合，当我们有必定家当影响地位的时刻，又选对了路，这时刻就拥有了‘放大年夜器’”。
回想刚入行时，CPU处理器在聂华心中还充斥了神秘色彩：“一个芯片占了机械接近一半的成本，并且比同质量的黄金都贵”。
回头看已经走了这么远，他直言：“不敢想象30年前和如今，翻天覆地的变更”。
2000年，上海超算中间方才落成，聂华在项目中见到世界第十的计算机，还只有8T算力。
如今，一块GPU芯片的算力就能跨越8T。四十多个机柜的轰鸣，廿载浓缩进指尖的一片硅片。算力的跃升，也悄然测量着一代工程师的芳华。
在这个收成的时节，他讲起推动国产算力落地的跋涉与征程，像复盘一场跨越二十年的长跑。国产C86生态落地的漫漫来路，就如许在论述中逐渐显影。
专题介绍
2023 年来，智算家当迎来爆发式增长。但两年以前，国内智算企业的生计状况若何？在技巧冲破与场景落地中做了哪些新摸索、又面对什么新挑衅？智算行业的将来还有什么想象空间？本专题与一众智算范畴的前锋从业者对话，回想近年智算行业在技巧与贸易上的拓展实践过程，并瞻望将来成长偏向。即便身处行业气候更迭之际，从业者们凭借聪明与韧性、怀揣对智算将来的坚信，开辟多样化成长路径。对此专题感兴趣的从业者，迎接添加微信 Ericazhao23 合营介入评论辩论。雷峰网雷峰网("大众,"号：雷峰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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